【16:00|南北双一】在海上,在天边

*《送你一颗火星》7年后的故事

 

00

我第一次见到张超的时候还以为他只是个普通的船员,因为迷路便上去搭话了。但他的样子和我印象中的水手大相径庭,高高瘦瘦白白净净的,经过很失礼的询问我才得知,他就是我登上的这艘南北号邮轮的拥有者。他倒是没什么架子,很高兴地给我指了去船舱的路,还问了我的名字。我觉得有些尴尬,便只跟他说,我是9号。

 

9号就是我的船员编码了,我是个新手,还什么都不会,之前是海军学院的,却阴阳差错跑到邮轮上来当水手。

 

我没想到张超因为这一面之缘注意到我,甚至偶尔会拉着我喝一杯啤酒。在慢慢聊天中我得知他以前是投行的合伙人,事业风生水起,有个搞科研的男朋友。我一开始猜测的无非是数理化或者医学一类,没想到张超说的竟然是前一阵子刚刚发射的载人航天飞船“燎原号”的成员,也是团队中唯一一名科学家蔡程昱。

 

我思考着这两人大相径庭的身份,就问,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张超就很大方地对我说,以后想喝酒的话可以喊我,我给你讲,是个很长的故事。

 

01

 

两人初识是在大学音乐节上,张超在后台四处溜达,被朋友拽住了。

 

“超儿,给你介绍一下。”方书剑把一个瓜皮头男孩往张超眼前一推。

 

瓜皮头伸出手,露出个憨憨的笑:“你好,我是蔡程昱,男高音。”

 

男高音?张超懵了,一个理工大学,真有人来音乐的?

 

但他握住了那只手,说:“张超,男中音。”

 

是的,学了很多年声乐本来想走艺术道路的张超因为一次偶然的贩卖土特产机会发掘了自己特殊的技能,被家人要求改学商科了。

 

但是他的确是个男中音。

 

张超是开场节目,也是学校里炙手可热的爵士乐队的主唱。一曲毕,下面女孩们喉咙都快喊破了,他倒还淡定,摘了金丝边眼镜塞进马甲的胸前口袋里,悠闲地下了台。

 

下台时他往场边一撇,看见贴在墙上的节目单里压轴节目赫然是蔡程昱的大名和一首曾让他的师弟石凯评价为“男中音别听”的夺命曲目。

 

《Ah Mes Amis》。

 

张超心里暗笑他大胆,一个毛头小子罢了,倒要看你能唱成什么样。

 

结果这位航空航天工程专业第一名的小学弟张口就是九个high c,张超在侧台目瞪口呆。方书剑过来勾着他的脖子,说:“怎么样,厉害吧?”

 

到了六月,乐队的鼓手和贝斯手一起毕业了。乐队就这么散掉,张超便不打算再参加接下来两年的音乐节,而是专心准备GMAT和CFA。但他没想到蔡程昱在新学期一开学就跑来找他,问他要不要在秋季艺术展演上唱美声二重。

 

张超一脸不可思议:“你到底是不是工程院的,你们专业不忙吗?”

 

但蔡程昱笑嘻嘻地说:“劳逸结合才能拿第一嘛。”

 

他就这么顺理成章地把张超说服了。

 

02

 

我问张超是怎么喜欢上蔡程昱的,他说他不记得了。

 

“你知道吗?两个人在一起久了,又各方面都很合适的时候,你就会理所当然地觉得你们应该在一起,甚至不说透也没关系。”

 

“那你们总要有个纪念日吧?”我问,有点想不通这个道理,“一般人不都很爱纪念什么在一起一周年之类的吗?现在更过分的还要庆祝一百天。”

 

张超思考了很久,最后扯出脖子上的吊坠给我看。“硬要说的话就这个吧,他21岁生日那天我送他了一个戒指,隔天他又给了我这个。”

 

我的理解是,在他们互换礼物时,两人的关系就默认了。

 

“二十一岁啊。”张超突然感叹道,“都已经二十三年了。”

 

那枚吊坠其实也是个戒指,大概是银质的。船上的酒吧灯光昏暗,我看不出它是否磨损的厉害,但光泽依然在,被摆弄过某一个角度时会把吧台灯光反射到我眼睛里,有点亮。

 

“你们吵架吗?”我好奇地问。

 

张超笑起来,笑得声音有点大。

 

“那你可不知道了,”他眼泪都要笑出来,“我们两个吵起来可是很凶的。”

 

03

 

张超和蔡程昱第一次吵架,是在两人都拿到国外的研究生offer的时候。蔡程昱一门心思想去加州理工,加州理工是他的梦校,本科没有考上惋惜很久。为了申这所学校,蔡程昱破天荒地没有拉着张超去参加最后一次校园音乐节。

 

从第一次合作开始算,两人在台上唱过四首歌,有美声也有流行,只可惜蔡程昱当时流行唱得太烂,那场演出在张超眼里颇为失败,不想拿出来提。张超早早申好了研究生,便开始兴致勃勃地准备音乐节——准备一首他们两个都一直很想合作的歌。

 

在准备期间他们互相交换了戒指(项链),算是确定了关系。张超心里美滋滋的,心想能在台上公开唱情歌也算是一种浪漫。

 

但是蔡程昱忙到出乎他意料,最后的结果更出乎他意料。

 

蔡程昱没考上加州理工,而张超被哈佛商学院拒绝,只拿到沃顿,心下不满意,想去牛津大学。

 

张超那时候年轻气盛,觉得二十岁出头有的是激情,即使异地也没关系,况且他认为牛津更符合他的目标。蔡程昱则觉得距离太远了,他不能接受刚在一起就被分开。两人经常意见不同,这是一个开端,也是吵得最激烈的一次。蔡程昱责怪张超没有把自己优先,张超责怪蔡程昱不考虑自己前途。

 

说白了就是两人都自私。

 

最后他们彼此妥协,张超去了宾夕法尼亚大学,蔡程昱去了麻省理工。

 

事实证明两人的选择都是正确的,在各自的学校里他们遇见了最合适的导师,带着他们一路从硕读到博,然后参加对方的毕业典礼,为自己穿着比本硕要华丽得多的学士服和可爱的多边形学士帽的男朋友拍照。

 

后来他们也经常吵架。两人性格其实相差很多,张超多虑,蔡程昱想当然,从租房位置到工作选择,他们的意见永远统一不了。一开始还会争得面红耳赤,几次下来他们便懂了, 总有一方要忍让一把。

 

有意思的是不管吵得多么鸡飞狗跳,他们都未曾对对方说过一次分手这样的话。

 

关于那首他们想合作的歌,其实并不能算情歌。Melodramma对热恋中的年轻人来讲太过悲情,可两人都喜欢得很,最终他们觅得了一个表演机会,是在母校的校友聚会上,那时候他们的共同好友方书剑在台下听着,竟然听得掉了眼泪。

 

然后方书剑被他们一起嘲笑,说你哭成这样难道觉得我们会分手吗?

 

方书剑气得走了。

 

04

 

“那张总又是因为什么买下这艘船的?”我问。

 

张超转了转杯子,里面的球冰已经化了大半,把威士忌的颜色冲得很淡,变成金黄色了。他似乎有点不想回答我这个问题,但就在我要道歉的时候,他开了口。

 

“好几年以前——”他细算了一下,“七年前吧,我不知道你关不关心航天业,但是那个时候国家的火星计划‘野火’突然有了突破性进展,蔡程昱忙得不可开交,几乎没有时间搭理我。我本来就想辞职,借着这个机会就真的付诸了实际行动,想着带他出去玩放松放松。”他说完就看向我。

 

“我知道野火。”我回答。这个国家有谁不知道野火呢,人类史上第一个工质推动火箭的诞生,伴随着第一次人类登火的即将实现,不仅是国内,整个地球都为之沸腾了。

 

“蔡程昱是工质推动研究的总工程师。”

 

这是我没料到的。我弟弟还在小学时就想当个科学家,我问他为什么,他说因为他也想研究那么厉害的火箭。

 

没想到这小屁孩子的偶像就是我老大的爱人,缘分真奇妙。

 

张超看我不敢置信的模样笑了,“我一直嫌他不懂浪漫,但你知道他听到我辞职做了什么吗?他不会开车,但从他单位到我单位公共交通要特别久,一个多小时,他竟然就直接请了假过来找我了,劝我别辞职。”

 

“所以你后来回去上班了吗?”

 

张超笑了:“你傻呀,回去了我还会坐在这跟你聊天?”

 

我便乖乖闭上嘴等他继续说。

 

“我当时也倔,仗着自己手头有点钱,就跟他说我肯定不会回去了。我的好兄弟黄子弘凡,也就是这艘船的副船长,当时替我接手了公司,然后我就成了撒手掌柜,买了奥兰多的机票准备去度假。

 

“蔡程昱当然不可能跟我去,但我时间挑的很巧,在我到美国之后半个月, 我就看到了‘野火’号点火上天的消息,再一查我给蔡程昱买的机票,竟然被改签了,我就知道他一定会来找我。

 

“他可能忘了他能看见我定位的同时我也能看到他的这件事,以为能给我个惊喜,悄么声儿地跑到环球影城外面等我。其实他看我没什么反应可能挺失望的,但我心里其实特别高兴,我知道那是他原谅我擅自辞职这件事了。

 

“后来他带我去他曾经做过研究的学校的天文台,用很劣质的望远镜找到火星给我看,扁扁的像个红血球,我至今都还记得。他跟我说,那是他送我的礼物,因为他团队研发的火星车上写着他把火星送我了。”

 

“你这个说法真的很不浪漫。”我吐槽,“‘他把火星送我了’,我天哪,好好一个浪漫爱情故事被你说的一点也不感人。”

 

张超突然偏头把目光投向别处,好一会儿我才意识到,他是要哭了,才刻意躲我。半晌,当他把头转回来时,他眼底依然泛着一点水光。

 

“你这小兔崽子,”张超笑着骂我,“既然这么想听,我就告诉你。”

 

我做出洗耳恭听的表情。

 

“他说,此星球由蔡程昱赠与张超。”

 

不知怎的,我突然也有点想哭。

 

05

 

要说没有预料是不可能的,既然是总工程师,从“野火”抽身后又立即投入了“燎原”载人航天项目,张超便猜到了蔡程昱有极大可能会搭载那艘航天飞船去往火星。

 

他是个商人,不懂那些科学原理,就偷偷上网去查通俗易懂的关于“燎原”的解释。他知道了“燎原”只是船体的一部分,还有另一部分在中国的空间站建造,是人造重力旋臂的部分。等火箭发射并在空间站与旋臂对接,再进行燃料补充,就可以向火星前进了。

 

听着很振奋人心,但是张超心下知道,这是一趟有去无回的旅行。

 

而作为团队里最年轻健康,资历也最符合的工程师,蔡程昱很有可能要成为燎原登火团队的一员,离开地球成为在太空里漂泊的地球人之一。

 

他无端地想起很久以前的电影《银河护卫队》,和里面的船长Peter Quill。在太空长大的Peter只称自己为Terran,张超觉得那是个充满疏离感的称呼。

 

如果火星有会讲人话的家伙,蔡程昱会跟他们说自己是terran吗?张超想,又觉得自己这莫名其妙的想法相当无厘头。

 

终于有一天,蔡程昱在踏进家门的时候面色凝重。

 

张超一下回想起了在“野火”项目期间两人吵架的事情,他突然觉得,那时候他们即使年近四十了,也还是没学会彼此尊重。

 

“超儿……”蔡程昱的语气透着明显的犹豫。

 

张超想说,你是不是被选进登火团队了?又想诙谐一点,问他你是不是要丢下我丢下地球去爱别的星星了?但最后他什么也没说出来,他只回答了一个“嗯”,然后看着久久不能开口的蔡程昱。

 

“没事,你说。”他最终说道,其实是想安慰蔡程昱的,可又不知该如何说出口。

 

“我……我可能要去火星。”

 

蔡程昱当然也能大概猜到张超预测到这件事的到来,只是没想到张超那么平静。已经四十二岁的张超并不显年龄,但在蔡程昱开口的一瞬间却蓦地露出了疲态。

 

“我猜到了,”他笑了笑,“我为你感到高兴。”

 

“超儿……”蔡程昱知道张超是真心实意的,但是正是这份真心实意让他一下子乱了阵脚, “超儿,如果你不想让我去,我可以不去。团队里还有别人——”

 

“我想让你去。”张超从沙发上站起来,认真地看着他,“你从心底里诚实地告诉我,如果没有我,你会义无反顾地同意吗?”

 

“我会。”蔡程昱的确非常诚实。

 

“所以我想让你去。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蔡蔡,能参与到这样一个项目是一份殊荣,而拥有你就是我的殊荣。”张超说着,却有些不自然起来,四十多岁了,他早已不习惯说这样的话。

 

“我们在一起二十一年了,”蔡程昱说,“这一趟有去无回,即使我只有二十年时间可以活,我也不知道没有你我该怎么办。”

 

张超笑了笑,看上去有些勉强:“我有看过《火星救援》,在飞船上不是可以和地球通话吗?”

 

蔡程昱也笑了:“那是很早以前的事情了,现在不仅可以通话,还可以做到无延迟。”

 

顿了顿,他又垂下头:“可这是自欺欺人……再怎么可以聊天,也不是在彼此身边啊。”

 

“你说我们在一起二十一年了,而你给自己定的期限是还有二十年。”张超看着他,“你觉得我们战胜不了这二十年吗?我们在一起的时间比这个要久。”

 

蔡程昱叹了口气,问:“我是不是有点矫情?”

 

张超坦诚地回答:“对于一个四十多岁的人来说是的。但我允许你矫情一小会儿。”

 

蔡程昱噗地一下笑出声来。

 

“什么时候出发?”

 

“定在后年年初,大概是一月底到二月。”

 

“那我还可以再陪你过最后一次生日。”张超说。

 

蔡程昱无言,走过去紧紧搂着张超。这种纯粹的拥抱在他们之间已经欠缺了很多年,期间他们做尽了所有爱人间该做的事情,这样平凡地感受对方的体温和心跳却是久违了的。

 

隔月,张超买下了一艘邮轮,将其粉饰一新并改名为南北号。

 

“蔡蔡,最后再跟我一起去看看这个世界吧。”

 

06

 

我几乎要听哭了,但是张超把餐巾纸递给我,嘲笑我爱动感情。

 

“他走的时候你难道没哭吗?”我反问,若是我可能已经哭到昏天黑地了。

 

“我是看着他进舱,也是看着‘燎原’号载人飞船点火发射的。我其实曾经想过要不要去空间站等他,这样还能再最后看他一眼,但我也这把年纪了,不想折腾了。”

 

“天哪,”我发自肺腑地感叹,“你这种想法一般人真不会有的。”

 

“要说哭没哭的话,没有当着他面哭过。”张超倒是对这点很诚实,“我怎么可能对自己的爱人要一去不返这件事没一点难过呢。”

 

“你最后跟他说什么没有?”

 

“当然说了啊。”张超用看智障的眼神看我。

 

我很期待地回看他,心里的八卦魂又燃烧起来:“可以给我讲吗?”

 

“你们这些年轻人,干啥啥不行,八卦一门灵。”他笑道。

 

07

 

在发射前的一年间,蔡程昱一直在做航天相关训练,例如失重空间适应等等。张超其实也叫不上来各个项目的名字,但是他一直在陪着他,王凯蔚总工程师还特批了他作为家属观看训练。

 

蔡程昱每天都很疲惫,对于四十岁的他来说有的项目已经吃不消了,可这些是必备的能力,若是做不到,就要换人。

 

蔡程昱不肯,张超自然也不同意。蔡程昱是整个团队里最适合担任“燎原”号技术工程师的人,这样合适的人选其实非常难得,他也对所有的训练都予以极高的重视程度。

 

张超看着蔡程昱的状态从最开始的下了器械站不住脚一天天好起来,仿佛看见了在大学时舞台上意气风发的蔡程昱。

 

他突然想和他再唱一次二重。

 

唱歌被两人耽搁了二十年,不论是谁捡起来都相当不堪入耳。最后他们决定不要干扰别人,而是去KTV唱了一个晚上。

 

在这一年期间,两人也没有再去环游世界,只是偷出空闲时间在国内的各个城市转了一圈。

 

“马上就不是地球人了,有什么感想吗蔡先生?”张超站在峨眉山顶,坏笑着问道。

 

“以前是地球上第一,以后要做宇宙第一了。”蔡程昱丝毫不谦虚。

 

“算了吧,小心有人对你弹一块二向箔。”

 

蔡程昱显然没想到张超会这么毒舌,瞪大了眼睛:“那你觉得你就逃得掉吗?”

 

“大不了一起做个纸片人——那时候就真的是纸片人了。”

 

然后两人捧腹大笑,笑得眼泪都飚了出来。

 

临出发的前几天,两人去了怀柔一家做虹鳟鱼的馆子。但他们并不是去吃虹鳟鱼的,只是蔡程昱独爱那家的栗子焖肉,他们点了一份,又打包走了一份,吃到最后蔡程昱说,我再也不想吃了,到了太空也不会想吃了。

 

张超陪着蔡程昱从北京出发去酒泉,又陪着他去做最后的准备工作。基地的人基本都认识他了,没人阻拦,默许地看着他站在蔡程昱旁边,等他做完各项身体指标检查。

 

王凯蔚总工程师拿着检查结果站在张超旁边。他很欣慰,但也有些为这个结果感到惋惜。“各项指标正常。”他宣布。

 

两人都松了一口气。

 

站在发射舱前,蔡程昱已经穿的鼓鼓囊囊像个米其林,而张超还是单薄的夹克T恤牛仔裤打扮。

 

“热吗?”张超问。

 

蔡程昱笑笑:“热,我腿上的汗在往下流,可是没法擦,好痒啊。”

 

张超说:“你多享受一会儿吧,等上了天就冷了,一出去把你冻成冰棍,那时候你会想念这里的。”

 

蔡程昱开玩笑道:“从此我们就是两个物种了,地球人。”

 

张超也笑,骂他:“滚,还没上天呢就这么瞧不起人了啊。”

 

到了时间,他们真的不能再聊了。蔡程昱有些费力地爬进舱内,又探出个小脑袋,对张超做了个口型。

 

张超觉得有点不好意思,所有人都看见蔡程昱说的是什么了。

 

“好了,知道了。”张超朝他挥挥手,“你快去吧。”

 

蔡程昱的身影消失在了发射舱里。

 

那就是他们见到彼此的最后一面。

 

08

 

讲到这里我也不难猜出蔡程昱可能说的是我爱你,但我已经哭到神志不清了,张超无奈地拿了一整盒新的抽纸给我擦眼泪。

 

“你哭什么啊到底,我都没哭。”

 

我抽抽噎噎,没法回答他。

 

“他出发以后,我就以这艘船为家了。同样是漂泊,天上和海上倒也没多大区别。”张超看得很开,“他一般一周和我视频一次,画质还挺好的,感谢科技。”

 

“那他现在到哪里了?”

 

“我哪知道到哪里?”张超再次用看智障的眼神看我,“你以为像在地上一样,能告诉我路过了什么星星看见了什么太空垃圾碎片?”

 

“也对……”

 

“也对什么也对,”张超拍了一下我的脑袋,“你哭傻了吧。”

 

我不想回答,继续擤鼻涕。

 

“跟我来。”

 

我跟着张超走到甲板上。海上的夜除了冷其他都好,好在我们在十二月行驶到南半球,这里是夏天,我只穿着T恤也不会着凉。

 

天上星星很多,有的亮有的暗,有的闪烁有的长明。

 

张超朝着远方的天际线一指:“他在那里。”

 

我心里打着问号:“他真在那?不是在那边或者那边吗?”我随便指了两个方向。

 

“小兔崽子,我说哪就是哪。”张超呛我。

 

“是,船长。”我立正回答道。

 

 

09

 

张超的手机突然响了。他拿出来看了一眼,对我露出一个我从未见过的大大的笑容。

 

我忽然就猜到了来电的人。

 

“是蔡蔡。”他扬扬手机,“我先进去了,你小心别着凉啊。”

 

我点点头。

 

10

 

张超消失在船舱里,我抬头望着他刚指给我看的方向。

 

可我知道其实蔡程昱不在那里。

 

即使一个在海上,一个在天边,那又有什么关系呢?人们说时间可以冲淡一切,可我从他们身上看到,爱可以战胜时间。

 

爱可以让两个再也见不到的人,因为这一份无法磨灭的感情而相隔万里却近在咫尺。

 

蔡程昱正在驶向他亲手送给爱人的星球,而张超则在他和爱人出生成长的星球遥望即使属于自己却永远到达不了的那颗星星。

 

也许相隔的距离只能用光年计算是很可悲的事情,但我知道,蔡程昱在张超心里,张超也在蔡程昱心里。

 

我为自己听闻了这样两个人之间的故事而由衷地感到高兴。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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